一直被他压制的白虎没了束缚,第一时间冲上来拱他。

  从头到尾它都能感受到主人身上的痛苦和内心的煎熬。

  即便只是个单纯的旁观者,主人此刻溢出的伤心也叫它忍不住难过。

  嗷呜——嗷呜——

  圣兽低沉可怜的哀鸣在洞府中回响,也传到外面。

  路归月听见了。

  她听得见玄冥白虎凄惨的嚎叫,也知道东千风所有意有所指的话。

  他跟她说对不起,其实不是说简追的事,是在说他不该入了无情道,还继续爱她。

  路归月很想光明正大地告诉他,他没有错,这一切都是无情道该有的进程。

  识情之境里,他们要一点点体会情感,只有逐渐沉溺其中,这一层境界才会逐渐圆满。

  它要你明白鲜花有多美,让你去种花,松土、除虫、浇灌……一步步付出所有心血,最后成为这朵鲜花。

  所以我们顺心而为,才会在自己的感情里逐渐忽略了“无情”的含义。

  “笨蛋,我其实也修了无情道啊。”

  白虎的哀嚎一声比一声凄婉,路归月没有回头,但是也无力继续前进。

  她捂着肩头停下脚步,脸上有片刻不知所措。

  火灵根的心头血灼得肩头疼痛不已,她不愿用灵气修复,最终任由它变成了肩上的一颗血痣。

  肩上的痛消失了,心里又接着痛了起来。

  千风此刻一定比我还疼。

  这样的想法一起,她的心疼毫不意外地加剧了。

  心脏疼到抽动,她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。

  她在半空中紧紧捏着拳头,指缝间的血液不断往下滴。

  阳光灿烂,晴空万里,世间万物热闹地生长,唯有她如坠寒冰地狱。

  白虎每哀嚎一声,她的孤冷与疼痛便深一分。

  她很想哭,酸涩的眼眶死命拨弄着眼泪。

  可她答应过东千风再也不哭了。

  生生憋回去的眼泪变成最尖利的刀,反插进她的心头。

  抽痛的心脏鲜血淋漓,她疼得站立不稳,沾满血的手忍不住捂住胸口揪紧衣服,上好的法衣被她扯成破烂。

  “路归月,这算什么痛,站起来,给我继续走!”

  路归月的身体因为疼痛下蹲,她不晓得该怎么阻止,只能红着眼眶不停地骂自己。

  “如此娇弱,你还修什么仙?废物!蠢货!无能!”

  “你他妈修的什么仙,修的什么道?算个什么狗屁修士。”

  “看什么看,想什么想,滚起来,继续走,听见没有!”

  几乎蹲坐在苍云上时,她才借着痛骂找到一点力气,咬破了嘴唇艰难地撑起苍青,一点点站起来。

  她要走下去,东千风也会走下去。

  坚定的信念撑着她重新站直,她终于狠下心闭着眼睛加速离开了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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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3330个字,三点钟发。

  看到没,我的女主她狠起来真的连自己都骂。

  呜呜呜呜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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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105章 抉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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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灰白色的灵剑飞快略过云层, 出了山门又穿过临仙城,最后停在遥远的雪山之巅。

  白虎的声音消失了,飞雪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, 藏住突兀的山石, 白茫茫的, 一片静谧。

  路归月也深藏心上的东千风,打起精神处理接下来的事。

  茫茫白雪中红衣女修甩出一把青色长剑, 剑中冒出黑烟化成少年简追的样子。

  他拿着苍青环视一周,发现荒凉的雪山顶上只有他们两人。

  “路真人, 主人他不在吗?”

  “他伤得重, 来不了。”路归月不愿多说, 揭过这话题冷冷地说道:“我不是白帮你,做这一切是有条件的。”

  “什么条件?”

  “两件事。第一,你向天道立誓, 永远不能主动伤害仙门之人, 不得做出危害此界的事。”

  “好, 另一件事呢?”

  “另一件是私事, 你去魔界少主风无眠身边,替我找一枚出窍期的傀儡核心, 此事不可让其他人知道。”

  不同于第一次的爽快, 这一次简追有些犹豫:“我半途成魔,资质已然大损, 可能做不到。”

  山顶的风呼呼地刮, 路归月的声音比风更冷:“那是你的事。”

  她拔出苍云架在简追脖子上, 平静地说道:“你在千风身边就只学会了这个?那留着你也只会丢他的脸, 不如我现在就除魔卫道。”

  浓厚的杀气带动山风, 将雪花吹成冰刃, 铺天盖地地飞向简追。

  他赶紧抱紧苍青蹲在地上,鼓足力气喊道:

  “不,别动手。我可以。”

  确认他惊怕之余还有坚定,路归月才停下手。

  “你走吧。”

  简追站起身,离去之前将苍青伸到路归月面前还给她。

  她透过青色的长剑,看到一个青衣女修温柔地摸着她的头。

  玉青琅,好久不曾想起你了。

  她转头就走,并不打算接。

  “此剑养过魔,正好能带你去魔界,用过便丢了吧。”

  “没用的废剑而已。”

  路归月舍弃了这柄旧剑,便踩着苍云飞回无极宗。

  出窍期的御剑速度眨眼千里,只有万剑锋能无限拖慢她的速度。

  峰内一个石砌洞府里,东千风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。

  身边只有一只白虎低声呜咽,时不时轻拱他。

  这边的惨状路归月即使看不见也能猜到,千风需要她,可她是最没有资格靠近的人。

  才经历过最甜蜜的陪伴,转头就要直面一世孤独,任谁都不会好受。

  这种极端的残忍却是她的常态,玉青琅是,白鳐是,连东千风也是。

  路归月苦中作乐地想,至少现在自己已经能熟练地装作无事发生了。

  她一排平静地回到流云峰,在熟悉的小院里降落,阿离已经兴冲冲地上来抱住了她。

  “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
  “唔……”

  路归月才一张嘴,阿离就塞进来一颗糖丸,灵花蜜中融进生机之力,做出来的东西在嘴里香甜生津,回甘不绝。

  蜜糖入口,路归月又想起东千风因她而成为傀儡的事。

  他们的感情也像新做的蜜糖,是甜是毒,只有尝过才知道。

  无独有偶,此刻东千风的神识也入了时间乱流。

  原来他成为木偶的时候,路归月曾在自责与悔恨中抱着他哭泣。

  乱流不稳,他神识也不清,听不见她说了什么。

  然后她的眼泪落到他胸口的时候,他辨识出了那句话。

  她说:“你赠我的是蜜糖,我却只能回以砒|霜,”

  她问:“凭什么我只能如此?为什么要我识情?”

  原来归月与他一样,她的坦荡背后,喜怒忧思悲恐惊也一点不比他少。

  是他的道注定了这样的悲剧吗?

  又或许是因为覆巢之下无完卵,天道劫难缠身,所以他们也求不得圆满。

  这一刻东千风才彻底懂得了路归月的夙愿。

  她求天道圆满,求所有人能摆脱被天道影响的宿命。

  她求的是自由,也是真相。

  因为此刻他也想知道,若是生于太平,他的爱情还会如此磨人心肠吗?

  东千风身处乱流,在抉择之间混乱。